刑部大牢里,顾心月刚被带去审问过一番,侍卫将她丢回牢里时,她已疼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匍匐在地牢里,半天不得动弹。

在家时,她也是父亲手中的掌上明珠,自幼又跟着父亲习文识字,比寻常女子更多了一份傲骨。可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方,没有尊严可言,只能任人羞辱,鞭苔打骂。这昏暗的地牢简直如同地狱一般,时不时便传来人受刑时的惨叫,让她身上那些鞭伤也跟着一阵阵的作痛。

原来,挨鞭子的滋味竟是这么的难受,想到当日寒午宫内那两个被鞭子痛打的宫女,顾心月忽然有些相信,这世上是有报应的。

若能就这样死了该有多好?可是,这个念头刚一浮现,耳边便响起德妃当日威胁她的话语。她到底也是个还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又岂能受得了这种羞辱?即便是死后,也不行。

更何况,刑部的人早已防着她寻短见,一来便给她灌了一大碗醋,她现在牙根软得连想咬舌自尽都不能。

可是,她真的撑得好累,为了家人,她才走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德妃断然是不会放过她的,那么皇后呢?皇后会帮她澄清吗?就算是为了她自己的清白,也会为她说话的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将一切都推给她,撇清自己。

她该怎么办?如德妃所说,供出一切,真的可以保住家人的性命吗?不,皇后肯定不会承认的,她手里还握着她们家人的把柄,如果抖出来,家里人同样会没命的。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硬抗着,也许还能有转机。只是,仅是这鞭刑便已让她生不如死,若真是像今日那刑官所说的,将这牢里七十二套刑法都过一遍……她想都不敢想。

正左右为难时,外边传来了脚步声,朝着她这边牢房走了过来。

“吃饭了。”原来是负责送饭的太监,挨个牢笼丢进一个窝头和一碗水。到了她这边时,停了下来,将属于她的那一份搁在了地上,压低嗓门唤道:“顾姑娘。”

顾心月浑身一震,忍着身上的剧痛颤颤巍巍的转过身看去。牢宠边蹲着一个年轻太监,有些面生,正冲她招着手,小声道:“顾姑娘,我家主子让我给你带个话。”

主子?难道,是皇后?是了,定是皇后有什么指示,找人来给她传话。顾心月顿时燃起一丝希望,也顾不得身上的鞭伤了,忍着痛爬到了牢笼边,道:“公公,请你一定要转告你家主子,我什么都没说,请她一定要救我。”

“什么都没说就好。”那太监诡异的笑着,在她耳边道:“我家主子怜你身娇体弱,定受不住这刑部的严刑拷打,所以,命奴才前来送姑娘一程。”

顾心月一惊,下意识的便想往后退,那太监哪会给她这样的机会,早一把揪住了她脑后的发根,迫使她仰起头来,另一只手拿起地上的水碗便往她口中灌去。

“放心,我家主子宽慈,不会让你走得多痛苦的。”太监一边灌,一边说着,面目狰狞得有如鬼吏。

“唔……”求生的本能让顾心月死咬着牙关,拼命挣扎着,却哪里敌得过这太监的力道,微苦的液体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呛入喉咙里。

“安静一点,要不了多久就过去了。”太监将那一碗药水灌完,紧捂着她的嘴,道:“谋害皇嗣,能得个全尸,你就该庆幸了。还有你的家人,你们很快便能在地下一家团聚了。”

说完,将她往地上一推,将碗收回,便若无其事的扬长而去。

“来人……”顾心月艰难的往牢笼边爬着,不敢相信自己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要死在这牢里。

皇后,一切都是皇后,是她逼自己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如今,竟还要杀她灭口,将一切罪责全推在她身上。

“来人,救命……”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她……

腹中一阵绞痛,伴随着一阵眩晕,顾心月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君上,她醒了。”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顾心月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朦胧间,看到头顶云青色的纱帐,意识渐渐回复过来。

视线往旁一移,便看到床边站着几个老太医,以及,一身龙袍的东陵无绝。

原来,她还没有死。

东陵无绝上前来瞧了瞧她,问道:“说吧,是谁要下毒害你?”

顾心月还未自死亡的恐惧中走出来,只是本能的摇了摇头。不能说,她什么都不能招认。

事已至此,她竟还想掩饰?东陵无绝凉声道:“你不说也没关系,皇后昨日已派人去调查你的底细,相信很快也会有消息传来了。”

顾心月眼中立刻闪过一抹惊恐,皇后是想揭出她父亲的事,将一切全推到她头上?再联想到狱中下毒的举动,她便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哆嗦着道:“是皇后,皇后想要杀我灭口。”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口听到她说出来时,东陵无绝脸色仍是沉了下来,道:“你指控皇后,可有证据?”

已经开了头,顾心月也就不再顾忌了,道:“皇后不知通过什么方法知道了我,便命我以献艺之名入宫。我因为受制于她,只得听从。后来,她利用我全家人的性命做要胁,让我害了德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刺穴引产的方法便是江太医教我的,他也是帮凶。”

东陵无绝瞳孔微收,江太医苦熬了几套刑罚都没有招认,这嘴果然够严。“你说皇后以你家人性命相要胁,那你为何不来禀明朕?”

顾心月泪水一涌而出,道:“臣女该死,只因家父所犯的是死罪,就算禀明君上,无凭无据,皇后岂非要治我一个污蔑之罪?而我的家人,也会因事迹败露而死……”

“难道谋害皇嗣就不是死罪了?”东陵无绝冷声喝着,她顾念她家人的生死,却害死了他的孩子,很好!

敛去了身上的戾气,东陵无绝反而显得异常的平静,问道:“这么说来,国师的推断不假,是你设计让德妃与你一同献艺,趁她搀你时将银针刺入她穴道,导致她小产的,是吗?”

顾心月颤粟着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分辩道:“可我只刺了一下,江太医说,只要我寻得机会在德妃腰间穴位刺下,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他……”

“咔”的一声脆响,东陵无绝重重的一拳击在床柱上,手臂粗的床柱顿时应声而断,那几个太医骇得趴在了地上,不敢言语。

东陵无绝回头冲门口的吴庸道:“传朕旨意,立刻提审江太医!” 荣紫璇这两日待在凤倾宫里度日如年,君上禁了她的足,又收了她的权,这是她入宫这么些年以来对她最大的羞辱。

然而,现下让她更忧心的是刑部的审查结果,若非怕东陵无绝生疑,她恨不得立刻将顾家的把柄捅出去,将这事了了。不过,算计着日子也差不多了,荣紫璇唤来绵仪,吩咐道:“你现在回荣府一趟,告诉父亲,那件事时机差不多了,让他即日进宫面圣。”

绵仪应了声“是”,便立刻领了牌子出去了。

她这边刚走没一会,吴庸便到了,虚虚的冲荣紫璇行了个礼,道:“娘娘,奴才奉君上口谕,宣您过琅寰殿问话。”

荣紫璇刚稍稍放下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忙问道:“吴公公可知是什么事吗?”

吴庸脸上不失恭敬,却未露半丝情绪,道:“这个娘娘去了自见分晓。”

吴公公不肯透露半点口风,看来,定是为了顾心月的事了。荣紫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应道:“你先行一步,本宫随后就来。”

“君上正候着呢,荣国丈也在,娘娘可万万不要耽搁了。”吴庸提醒了一句后,这才先行离去。

她爹也入宫了?荣紫璇一时更有些心虚不安,匆匆换了身衣裳,便急忙赶往琅寰殿。

刚入殿内,便见顾心月与江太医跪在殿中,正中坐着东陵无绝,右首是太后,朝中几位重臣分坐两边,气氛格外凝重。

荣紫璇试图用眼神询问自己的父亲,却见他也是一脸凝重,眼神里暗谕着不好。

再看地上跪着的两人,荣紫璇心中也有数了,当下索性坦然起来,拂身道:“臣妾给君上请安,给母后请安。臣妾这几日都奉旨待在凤倾宫,君上今日传召臣妾,想来是德妃的案子有眉目了吧?”

东陵无绝瞥了她一眼,俊颜之上喜怒未辩,只淡淡的道:“你且先坐下吧,听听他们怎么说。”

荣紫璇未敢违命,在左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东陵无绝这才将视线转向殿下,道:“顾心月,你把之前的供词再说一遍。”

顾心月微微抬起头来,回道:“心月有罪,德妃娘娘之所以小产,全是心月与江太医合谋所为。而指使我们做这些的,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胡说!”荣紫璇冷声喝断她,讽笑的道:“你虽是本宫引荐入宫的,但也是看在你长得像卓姑娘,才对你另眼相看,本宫怎么可能指使你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说,是谁让你污蔑本宫的?”

“娘娘,关于我爹的事,我已经向君上禀明了。”顾心月眼中带着一丝傲气回视她,豁出去道:“不错,我爹曾是前任太子府上的门客,之后捐了个县令的小官,一步步升迁上来。因为贪墨了几年赈灾的钱粮,被抓住了把柄。娘娘不正是以此相要胁,污蔑我爹有谋逆之嫌,逼迫我向德妃下手的吗?”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