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送黑发人，姥姥泣不成声。
姥爷颤抖着手，点了根烟。
他已经二十多年不抽烟了。
欧琛不知道怎么出声安慰，只能站在一边沉默着。他对六叔的记忆，还停留在不苟言笑的男人，僵硬着面孔给他递来一根棒棒糖的画面。
那时候父母吵架，他一个人跑出家。那男人路过看见了，就买来了棒棒糖，可是那时候，他已经八岁了。
他吃了男人八-九年的棒棒糖，直到母亲出事，母亲不见了，男人也不见了。
“嘎吱——”
抢救室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身后是躺在病床上的浮思兰。
“病人暂时没了生命危险，幸好你们送过来及时。”医生温声道：“之后所注意，别寻短见了。”
“好。”欧琛应声，和姥姥姥爷沉默地把浮思兰推回了病房。
他有很多疑惑。
比如六叔怎么去世的，母亲为什么去找六叔，又为什么在六叔的墓碑前自杀……可是这些疑问，没人能告诉他。
两个老人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身体不堪重负。在浮思兰被送到病房之后，他们也倒下了。
欧琛让韩笑安排了人，就在浮思兰旁边找了病房，就近照顾二老。
看着忙碌的欧琛，姥爷闭了闭眼：“我们老了，不中用了，苦了孩子。”
“姥爷，别说这样的话。”欧琛低声道，拍了拍姥爷的肩背，认真听医生的嘱咐。
等医生走了，欧琛在二老的病床前坐下。
他还是问了：“姥姥姥爷，母亲和六叔关系好吗？”
听他这么问，姥爷姥姥一愣。
他们反应过来，相当不可思议：“你是觉得他们两个……”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姥姥摇着头：“这不可能的，不可能，你别瞎猜了。”
姥爷也点头：“小六子的个性倔强，他一直当自己是我们的手下，上下级分得很清楚。把我们当老爷夫人伺候就算了，还把思兰当小姐，半点不逾矩。”
“是这样没错，虽然两个孩子都是我们养大的，但是他们平时很少接触。小六子都是在部队里跟着你姥爷，你母亲一直在家陪着我，他们没联系。”姥姥回想曾经，苦笑：“我们留这两个孩子，可如今……哎，不说也罢。”
一个走了，一个好像成为了另一个不认识的人，他们到头来，倒是一个也没了。
不想要勾起姥姥姥爷的伤心事，欧琛很快转移了话题。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二老多加注意身体，欧琛才离开病房。
其实看到浮思兰在傅华墓碑前自杀的时候，欧琛确实第一反应，就是浮思兰是不是和傅华有什么。不过一个是他记忆之中，两人没交集，还有就是姥姥姥爷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多想了。
只是，浮思兰为什么要找傅华？
顾宁璇半夜的时候没见欧琛回来，给了了掖好被角，她出了病房去找。虽然她一直在病房照顾了了，但是关于浮思兰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到浮思兰的病房前，果然看到欧琛正站在门口，安静地抽烟。
他身形高大，站在那里存在感十足。但是此刻，他周边就像是压着一座巨山，有些喘不过气。
顾宁璇看了一会儿，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其实在她出现的时候，欧琛就知道了。等她抱住了他，他把香烟掐灭，拍了拍她的手。
“怎么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你不在，我睡不着。”顾宁璇这么说着，跟他一样看着病房门口。
她没想到，浮思兰会是以这种方式被带回来。要是他们晚上那么一些时间吗，带回来的大概就只能是她的尸体了。
“你们是在傅华的墓前带她回来的吗？”她问。
欧琛点点头。
顾宁璇犹豫一下，还是开口：“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说不说。我觉得，或许她和傅华的关系真不是姥姥姥爷认为的那样。”
“怎么说？”其实欧琛也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她之前，让我叫她傅姨。”顾宁璇说道：“我一开始知道她真名是浮思兰，以为傅姨就是浮姨，只是她换了个说法。但是现在，我觉得，还有可能傅姨的傅，会不会是傅华的傅。”
欧琛微征。
这个世界上，如果一个女人在让别人称呼自己另一个男人的姓氏，那就代表，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这不可能。”欧琛低喃。
浮思兰对于欧沥青的执着，他看了那么多年，最后甚至于以着那么激烈的手段报复回去。她怎么可能和傅华有什么，而且还冠以傅华的姓氏，这种行为更不可能了。
看他这么说，顾宁璇想了想，点点头：“嗯，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傅姨可能就是浮姨。”
欧琛没说话。
第二天，欧了了醒来了。医生带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可喜可贺的是，目前看来并没有任何的副作用，脑神经方面也没有受到影响。
担惊受怕了许久的一杆大人，这下都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老天爷没有再整我们。”姥姥拍着胸口，看着了了吐口水泡的模样，露出这么久第一个笑容。
了了“呀呀呀”地叫着，似乎是在回应着她的话。
她的笑容更大。
“浮思兰的家属吗？浮思兰醒了。”护士过来敲敲房门，提醒道。
一个人的笑容一下僵硬。
姥姥低下头：“小琛，你去问问她，她还有没有良心。我和你姥爷不想看到她，你去就成。”
“……”欧琛沉默了一下，才站起身，打开病房门出去。
浮思兰病房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好几个医生护士正在做检查。她面色难看，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情呆滞，似乎是神游天外，坐在那儿的只有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就连欧琛走进来，她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病人情况怎么样？”欧琛问医生。
医生：“身体状况有些虚弱，药物对肝脏之类的也有一些影响，之后能恢复多少，暂时还不确定，还要进行后续的一些治疗。”
“嗯，谢谢医生。”
医生和护士们都离开后，病房里就只剩下欧琛和浮思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