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眼她背上的箭, 伤在左肩,有血珠子往外涌, 犹如天然的小水井。辛忱眼神一暗, 手上一个用力, 怀中人靠得更近了。只见他低下头,下巴蹭了蹭姜禾的头发, 才说了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两人稳稳地停在了一颗大树上,听见他如此郑重地说对不起, 姜禾忽然又觉得之前的怨怪, 似乎过于亲昵, 又有些撒娇的味道,这可不像自己。

她摇了摇头,“不怪你。”话落,抬起右手往后伸去,想要拔出左肩的箭。

辛忱拦住了她,“我帮你。”

姜禾没有拒绝, 只是在背过身的那一刻, 她忽然想, 离开逍遥门那会,面对自己的问题, 辛忱要是也如此回答,会怎么样呢?

还真不知道。没有发生的事情,无从设想。只是, 这个人帮过自己很多,但给她的感觉,又跟铸剑不一样。

就在姜禾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又传来一句,“刚刚那话,是回答你之前的问题。”

想什么来什么,还是如此猝不及防,姜禾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转头,想要求证,才问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就是一阵痛意袭来,箭头拔出,“噗”的一声,带出些许血肉,姜禾感觉自己背部空了一块,有个大窟窿似的。

呵,挑在拔箭的时候说这个,大概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毕竟,当初在悬崖,自己给他剜肉取石的时候,就这么干过。

可是好奇怪,逃出逍遥门的时候,背部也中过一箭,那时是自己拔的,可没辛忱拔出箭头时这么疼。

疼到不想说话,姜禾索性趴在树干上。下一刻,又被辛忱拉起顺便转了个身,再回神时,人已经趴在了他的腿上。

辛忱扶着腿上的人,提醒道,“别动,给你上药。”

真的疼,也就不费那个力气折腾了,这人虽然瘦,但大腿还是比树干舒服的,就这样吧。姜禾老老实实趴着,昏昏欲睡。

辛忱小心翼翼地上完药,包扎好伤口,才松了口气。看着被自己撕了个洞的衣服,嘴角不由自主挑起一个笑,得,肯定得赔。想到之前的话,怕她误会,辛忱继续道,“姜禾,那句话真的是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不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

腿上的人没有反应,难道还是不信,辛忱继续喊道,“姜禾?”

依然没有回应,难道昏过去了?辛忱有些急,伸手一探对方鼻息,沉稳均匀,好家伙,睡过去了。这么趴着会舒服?算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姿势了。

夜色沉沉,辛忱靠在树上,毫无睡意。总算找到她了,人还在自己怀里,受了点伤,好在没有大碍。但是她,肯定吃了很多苦头。

巫南城门下,看着那一滩血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挖空了一块,只有找到她,见她无恙才能填满。如今找到了,之后怎么办呢?

穹二带着人,追到姜禾栽落的地方时,不见人影,心里有些慌,正要命人在附近搜,穹碧落却出声阻止,“不必了,她应该被人救走了。”

“护法,她受了伤,跑不远。”天罗地网人还是给逃了,穹二心里苦啊。此时不追,更是放虎归山。

此时,摇着折扇,观察了一圈的陆晓生,开口道,“不,救她的人轻功极高,姜禾明明受了伤,附近都没有血迹,只能说明那人速度很快。”

穹碧落面露欣赏,心叹自己的手下要是有这么机灵就好,“陆公子,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姜禾是被人掳走的?”

“不大可能,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姜禾虽然中了箭,但也不至于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一旁被冷落被鄙视了的穹二,见陆晓生说得头头是道,赶忙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会是谁呢?”知道是谁,好歹也算有了个查找方向。

陆晓收了折扇,“不急,总会知道的。只是没料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愿意出手救姜禾。”

哼,不管是谁,只要有一小只在,他很快就能把人给揪出来。只是,这小东西还真的听姜禾的话,让它别吱声,这么久了,真的没吭一声,睡得死死的。

听闻这话,穹碧落下意识想到了辛忱,他不会救姜禾成习惯了吧,一想到此,心里头更堵了,冷着脸回了巫越教。

屋子里,巫越还在喝茶,不紧不慢,面带享受。见穹碧落进来,难得先开了口,“人,抓到了?”

“属下无能,姜禾受伤后逃了。”

“好了,你下去吧。”巫越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狐狸,嘴角溢出一个笑,小姑娘可以啊,真的逃出去了。“记住,抓她要留活口。”

“是,教主。”

穹碧落退了出来,自是不敢多问,姜禾明明是从教主房间里出来的,如果教主想抓她,轻而易举。这一会放,一会抓,教主对姜禾到底是什么态度?猜不透。

“咚咚咚”夜深人静,急促的敲门声简直像砸在人的心头,透着不安。张记药堂里许久才传出一个哈欠声,紧接着咕哝道:“小店已打烊,有事明天再来。”

门外的人声音很轻,“张伯,我是辛忱。”

听闻来人是辛忱,张伯立刻清醒过来,麻利地穿好衣服,小跑着去开了门。是辛公子没错,只是还背着一个姑娘,这有些稀奇,忍不住问了句:“辛公子,这是?”

“受了点伤,无大碍。”辛忱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张伯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诶,好。公子有吩咐随时叫我。”

辛忱停了下来,吩咐道,“明天准备一辆马车,还有几套姑娘的衣服,简洁舒适就行,不用太繁琐华丽。”

张伯呵呵一笑,“衣服让我家那口子去办,公子尽管放心。”

药堂的后院自是有休息的地方,辛忱背着姜禾,熟门熟路。走到房间,把姜禾安置好,又觉得有些好笑,按照自己的习惯本是要在树上过夜的,可她身上有伤,这要在树上,睡着不舒服另说,还容易着凉,这才来了这里。

月明星稀,半夜三更,姜禾是渴醒的,周遭一片漆黑,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又是趴着睡,她这个背连连遭罪。哎,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往桌边走去。

提起茶壶,空的。

“吱呀”一声,推开了门,眼前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中间隐隐约约是一口井,姜禾下意识往前走去,深一脚浅一脚,人还没到井边,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姜禾回头,揉了揉眼睛:“我渴。”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委屈道:“茶壶都是空的。”

房间长时间没人住,茶壶里有水才怪,也怪自己没想到,伺候人一事自己还真没经验。“你先回屋子,水我待会给你送来。”

辛忱见姜禾迷糊的样子,指不定还没完全清醒,只得拉着她往屋里走。

姜禾甩开辛忱的手,头偏向一边“我不”。这神情像极了闹脾气的小姑娘,辛忱有些头大,真是难伺候,却也耐心道,“不是要喝水?”

只见小姑娘对着井口努努嘴,“要喝这个。”

辛忱望着古井,琢磨着,喝点也没关系吧,况且烧水需要时间,到时候还不知道她会闹成什么样。于是解开绳子,开始打水。

大半桶水,很快上来了。姜禾见水如见亲人,高兴地扑了上去,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似乎还嫌不够,水好凉好舒服,双手伸入桶中,掬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泼。

“诶!”辛忱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见姜禾的衣袖、衣襟全湿了。

到底醒没醒,怎么像个小孩子。辛忱走近,想要拉起姜禾,刚碰到她手臂,就听见咯咯的笑声,紧接着就得了满头满脸的井水。

确实凉得很舒服。

辛忱被偷袭了也不恼,眼里盛满了笑意,学着姜禾,把手伸进桶里,双手湿漉漉的,就往对方脸上拍,“醒了没?醒了就回去睡觉。”

姜禾愣了愣,抬起袖子就要擦脸上的水,刚碰到,又嫌弃的放下。袖子也是湿的,不舒服。歪着头看了眼半蹲在身前笑意盈盈的人,她迅速往前一探,人就扑了上去。

辛忱左手搭在膝盖上,右上放在大腿上,半蹲着的姿势本就不稳,姜禾扑过来的冲力,直接让他往后倒去。

人摔在地上不说,又当了回肉垫。

关键是这惹祸的人并没有什么觉悟,反而是小脸在他胸膛处蹭了蹭,然后又挪了挪位置,欢喜地哼出一句“擦干了,睡觉。”就再无下文。

辛忱低头看着胸膛处右边的衣服,泛着水印子,颜色比周围的深,竟然是为了蹭干脸上的水渍,又瞧了眼趴在胸膛左边睡过去的姑娘,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与人一起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

辛忱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天上月,手却下意识摸了摸怀中姑娘的头,有些无奈,又有些欣喜,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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