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文学 > 修真小说 > 刀剑霜寒 > 第二十九章 星月之下互诉衷肠
夜,月。

  白天没有喝到酒的谷怀安在客房里十分聒噪,一直大吵大闹,李蕴宁和徐春儿二人费了好半天劲才把他哄上了卧榻。

  看着谷怀安宽衣入睡,李蕴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回过头对徐春儿说道:“春儿,我刚刚吩咐店家给我们烧了一点热水,也该马上就要好了。走了那么久的路,我们也该好好地洗个澡了,洗完澡再换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

  徐春儿顿时兴高采烈,“姐姐你真好!”

  李蕴宁温柔一笑,她掐了掐徐春儿的脸蛋,道:“等会儿小二把水送上来,你就关紧房门,自己先洗,洗完了再叫我。”

  “好哒~”

  吩咐完了洗澡的事,李蕴宁径直走出了房门。此时,已经是戌时,徐州城里的万家灯火照亮了半个夜空,客栈的围墙中依稀可以听见繁华夜市的喧闹。

  月明星稀,市井喧哗,李蕴宁双手扶在走廊的栏杆上昂首凝望,清澈的眼神里带着几丝忧愁。

  她忽然觉得,如果更上一层楼,是否会看见更明朗的景色?于是她足尖一点,如一只轻盈的鸟儿般腾空而起,转眼间就稳稳落在了屋顶的瓦片之上,落瓦之时没有半点声响。

  但是,屋顶早已有人。

  李青龙懒洋洋地躺在屋顶,身边放着两个只有三寸高的小酒坛,一个尚未开封,一个已经空空如也。此时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一边喝一边欣赏着醉人的夜色。

  “李统领好雅兴!”李蕴宁道。

  李青龙没有回答,只是拿过了其中一个尚未开封的小酒坛,扔了过来,“陪爷喝点酒!”

  李蕴宁来不及拒绝,酒坛已经到了她手中。眼前李青龙那副慵懒的模样,看不出有半点恶意,于是她索性也不拒绝了,径直走到了李青龙身边与他并肩坐了下来,解开了酒坛的封口。

  此二人并不说话,只是各自喝着各自的酒。

  李蕴宁并没有喝酒的习惯,也不会喝酒,她忍着冲鼻的酒味,就像喝水一样转眼就把整坛酒灌到了肚子里。顿时,一股醉意涌上了脑袋。

  “果然,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她轻声说道,两腮已经微微泛红。

  “哈哈哈!”李青龙忽而笑了出来,“借酒消愁愁更愁!”

  抬着头看着头顶浩瀚的夜空,李蕴宁安静了下来,正如她的名字那样。此时她的思绪回到了过去,也飞向了未来,大抵是关于她和谷怀安过去的爱情,以及脚下迷茫的路。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身旁同样看着夜空的李青龙小声地说道:“李大哥,你也有心事吗?”

  李青龙喝了一口酒,道:“你知不知道,我背的那袋东西是什么?”

  李蕴宁听此,忽而想到了白天他确实背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包袱,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是什么?”

  李青龙回道:“是她的骨灰......她说她从来没有走出去过,想去很远的地方去看看,去看看那些地方的风景和人,去听听那些地方不一样的故事。”

  这个回答让李蕴宁始料未及,她顿了顿,道:“你一定……很爱她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遐想。

  李青龙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喝着手中的酒。

  “那,她叫什么名字?”李蕴宁怯怯地问。

  “妮儿,她叫妮儿。”

  听着这个亲切的名字,李蕴宁温柔地笑了笑,“她应该长得很漂亮吧。”

  “不,和其他女子比起来,她少了几分艳丽,但是却有着这个世上最美的舞姿。”

  “可以和我说一说,你们的故事吗?”

  李青龙抬起了酒壶,痛饮了一口酒,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星空,嘴角挂起了沉溺在回忆里的微笑。此时的他,不是十三路马帮的统领,也不是那个人称“西北第一刀”的盖世大侠,而是许多年前那个刚刚遇到妮儿的马帮少年。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只知道她让我叫她‘妮儿’。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酒镇的街上,酒镇的酒是全西北最好的酒。风吹走了她的手绢,那手绢却落在了我的怀里,她的身后跟着佣人和丫鬟,而我的身后却是整个马帮。

  “在关外,官府说了不算,马帮说了才算。马帮总共有十三路,我们是李字帮。当时所有人都用畏惧的眼神看着我们,而她却用天真无邪的笑容接过了我递给她的手绢,说了一声‘谢谢’。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谢谢’,我没有说话,看着她被佣人和丫鬟们保护着离开,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我身后的大哥们都在起哄:‘哟哟哟,小龙的魂被勾走喽!’

  “当天晚上,我彻夜未眠,脑海里一直是白天她清澈的笑容。我爬上酒镇最高的草垛,想趁着月色看看她家住在哪里,结果却在草垛上遇见了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她。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优美的舞蹈和如此曼妙的身姿。‘原来你也没睡觉啊’,我尴尬而惊喜地说。

  “她停下了,说‘白天的事,谢谢你’,我看出来她有一点不好意思。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跳舞,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只是指了指很远的地方,说‘我十六岁了,从来没有出过酒镇,他们说那里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山上有一种很美丽的花儿,我一直很想要,但是爹爹从来没有给我带回来过。’

  “我激动地问‘你想要吗?’,她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又说‘我现在就去给你摘!’。

  “她说:‘可是我都不认识你。’

  “‘我娘叫我小龙,你也这样叫我吧。’

  “‘小龙……你真的愿意去给我摘吗?’

  “‘没事,我就当随手帮你一个忙,反正最近我们也要去那边。’我对她撒了一个谎,怕她拒绝我。

  “‘那,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儿,你明天晚上就在这里等我,我会把那花儿摘来给你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匆忙起身,准备启程。

  “‘唉,等等,’她在身后叫住了我,‘我娘叫我妮儿,你也这样叫我吧。’

  “我站住了,回过头对着她笑了笑,‘好,妮儿。’

  “后来啊……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酒镇最富有酒家的千金,所有的马帮来到酒镇,是为了参加老统领的新婚喜宴,而妮儿,就是老统领未过门的新婚妻子。

  “妮儿从未见过她未来的丈夫,一切都是她爹的安排。婚宴上,十三路马帮的首领齐聚,妮儿在人群中央翩翩起舞,没有人不被她的舞姿所惊艳。

  “我远远的看着她,手里拿着历经千辛万苦才摘回来的雪莲花,根本不敢上前去送给她,仿佛我们之间隔着这世上最远的距离。

  “当时我想,要是我能当上统领就好了......”

  李青龙说到这里,喝了一口酒,浓浓的醉意已经让他昏昏欲睡。他放下了手中的酒壶,喃喃道:“妮儿,这里的星空好美,你喜欢吗?”

  故事还没说完,李蕴宁还在期待着,但是李青龙却在含糊不清的醉话中渐渐睡着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虫儿的互相争鸣,李蕴宁回过头去,继续看向了美丽的星空,轻声道:“要是怀安哥哥能像你爱她那样爱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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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徐春儿早早就醒来,在客房内练习武艺。她一支手攥着一把六钱针,另一只手尝试着用李蕴宁教的方法用指尖发针。

  李蕴宁所教授的针法,可丢,可弹,可甩,每一种方法她都演示了一遍,每一针都力道十足,发出的针都入木三分。可是六钱针到了徐春儿的手上时却不听使唤了,她用尽了所有方法,却没有一根针能够稳稳钉在柱子上,全都被柱子弹回来,落在了地上。

  “哼,我就不信!”徐春儿气鼓鼓的,捡回了针一遍又一遍地尝试。那副可爱的模样逗得一旁的李蕴宁忍俊不禁。

  她安慰徐春儿道:“不要急,没有人第一次就会的,慢慢来就好了。”

  而徐春儿的毅力也超过了许多同龄的小孩,不一会儿,她发出的针开始有几根扎在了柱子上,但是仍远远达不到李蕴宁的功力。渐渐地,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样循环往复的训练里结束了。

  到了午饭的时间,三人下楼来打算用餐。还没落座,三人便看到了李青龙,此时他仍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只给所有人一个孤独的背影。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他也背着那个装着妮儿骨灰的包袱。

  “今天可以喝酒了吗?”谷怀安傻傻地问道。

  李蕴宁连忙哄道:“怀安哥哥不要急,今天应该有酒了。”她旋即回过了头,对着柜台问了一句:“小二哥,今天有酒吗?”

  店小二弓着腰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客官,您要多少?”

  “不多,一坛酒够了。”她刚说完,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看向了角落里孤独的李青龙,此时的李青龙只是自顾自的吃着几个肉菜,没有喝酒。

  李蕴宁随即指着他说:“也给那位客人上一坛酒吧,算我的。”

  “好勒,客官稍等!”

  徐春儿见此,看着李蕴宁神秘的笑了笑,道:“李姐姐,昨天晚上我洗澡的时候,你偷偷溜出去干什么去了?”

  “没......没干什么呀。”李蕴宁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只不过是去看风景去了。”

  “哦,是吗?”徐春儿的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狡黠,“那你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怎么身上一大股酒味儿?”

  李蕴宁不再辩解,只是揪了一下她的耳朵,“小孩子不要问东问西,好好吃饭!”

  正说着,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谷怀安,害怕谷怀安会因此多想。但是此时的谷怀安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面前的酒坛子上面,根本不在乎她们说些什么。

  见此,李蕴宁松了一口气,但是旋即又感到了一丝悲伤——比起漠不关心,她更希望谷怀安会为了自己吃一口醋。

  没过一会儿,一桌子家常菜便摆上了桌。正吃着,一旁食客们的谈话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哎,哥几个听说了吗?最近这徐州城可是不太平啊。”

  “怎地不太平?”

  “据说啊,最近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手持九尺铁枪的杀人狂魔,长江一带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都惨死在他的枪下。滁州城的一家酒肆,老板老板娘都被他残忍杀害,一个太白弟子想要救人,都被他连捅了数枪;扬州府的一个渔村,叫风柳渡,大人小孩前前后后被他杀了二十几个;扬州城里的那龙威镖局,被他劫了镖,只有两个鸟铳手逃了出来;就连那工部水部员外郎,全家老小几十口人,都被他杀得干干净净,连房子都被他一把大火给烧了!”

  众人一听,全都义愤填膺,“毫无人性的畜生!”

  “不仅如此,武林各派都在寻找他的踪迹。太白剑宗,龙威镖局,山东神枪会听说座下弟子被他所杀,全都想杀之而后快。”

  “而且啊......”言者又补充道:“听说这个滥杀无辜的江洋大盗,手拿着九尺铁枪,已经来到徐州城了!”

  “啊?!”众人大惊失色。

  一旁的李蕴宁听此,忽然间意识到他们口中的“江洋大盗”,好像说的就是自己的怀安哥哥。她不禁毛骨悚然,口中暗暗念道:“栽赃嫁祸,借刀杀人,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人?”

  徐春儿也气得直发抖,“那个黑衣人,一定是那个黑衣人,那个杀害丁大哥和莹莹姐的刽子手!一定是他把所有的事全都推到大哥的头上了!”

  接着,在这个大家都坐立难安的氛围里,言者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大家伙还记不记得。”

  “什么事?”

  “就是起那一段时间流传坊间的那首‘玉虎谣’。中书有玉虎,藏金万万五......据说啊,户部侍郎徐仲叔贪赃枉法,在江南一带藏有巨大的宝藏,那‘玉虎’之中有一个藏宝图,谁人能得到那‘玉虎’便富可敌国!”

  众人的脸色从惊恐变成了惊喜,“那个‘玉虎’现在在何处?”

  “徐仲叔消失于江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是他的女儿徐春儿却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狼狈为奸,走到哪都在一起。据说啊,那个‘玉虎’就在那个徐春儿的身上!”

  众人喜形于色,刚刚那股惊恐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徐春儿和那个魔头在一起,那岂不是正在徐州城当中?”

  “对啊!”

  此时,客栈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店家、食客们都在对“玉虎”的下落议论纷纷,前一刻还义愤填膺的他们,此时就已经把“杀人魔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徐春儿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低下了头,低声问李蕴宁道:“李姐姐,这回怎么办?”

  李蕴宁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地说道:“吃完饭就好好地待在客房,哪儿也不要去。”

  角落里,独自喝着闷酒的李青龙对于食客们的说辞不屑一顾,虽然昨天才接触到谷怀安一行三人,但是久经江湖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他们绝非是食客们口中的穷凶极恶之徒。他冷哼一声,道:“爷倒要看看,究竟是一些什么魑魅魍魉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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